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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查房,康復(fù)科病房的日光燈管清冷明亮,映照著一位特殊的患者——59歲的李老師,此刻正沉默地面朝墻壁側(cè)臥著。昨天,李老師的老伴曾憂心忡忡地告訴我:“護士長,他說自己現(xiàn)在就是個拖累家人的“廢人”,連飯都不愿好好吃了。”
李老師因為他調(diào)皮的小孫子把他鎖在房間里,家里沒有其他人,他擔心孫子在外面出意外,愛孫心切,就從二樓跳了下去。這一跳讓自己身受極大的病痛,脊髓損傷引起截癱,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。
面對李老師深陷自我否定的困境,敘事護理的外化理念如同一道微光閃現(xiàn):“問題才是問題,人不是問題”。我嘗試著開啟一段不一樣的對話。
“李老師,”我輕聲問道,“如果給那個讓您覺得是‘廢人’的感覺取個名字,它是?”他干澀的嘴唇吐出三個沉重的字:“黑影子”。這命名本身,已是外化艱難而關(guān)鍵的第一步。
“這個‘黑影子’纏著您的時候,它最常對您說什么?”李老師聲音低沉:“它總在耳邊說,你看,手抬不起,腳邁不開,活著就是拖累老伴和兒子……它讓我連自己擦把臉都做不到,更別提送孫子去幼兒園了……”我繼續(xù)追問:“‘黑影子’這么霸道,它有沒有偶爾打盹?”李老師緩緩道:“昨天,小孫子趴在我床邊唱兒歌,我聽著聽著……,跟著笑了起來。” 這短暫的“遺忘”與微笑,正是敘事理念所珍視的“獨特結(jié)果”。
“在那十分鐘里,是那個被‘黑影子’定義的‘廢人’,還是那個曾經(jīng)站在講臺上神采飛揚的李老師,在聽孫子說話、在開心地笑?” 李老師用盡力氣般吐出一句:“是我自己!” 這艱難而清晰的確認,完成了最關(guān)鍵的身份重構(gòu)。
接下來幾天,外化的對話在康復(fù)護理間隙持續(xù)進行。我們將中醫(yī)外治法——耳穴壓豆融入其中,我們用王不留行子貼在李老師耳朵的穴位上,辨證后取“心”(寧心安神)、“肝”(疏肝解郁)、“脾”(運化思慮)、“神門”(鎮(zhèn)靜安神)、“皮質(zhì)下”(調(diào)節(jié)大腦功能)等主穴,以及“交感”(改善情緒和內(nèi)臟功能)作為配穴。老伴和小孫子也學會了按壓方法,我們引導李老師:“老伴、孫子幫您按耳朵時,就提醒自己,這是我們在奪回陣地。
我們還鼓勵李老師老伴多和他聊聊孫子成長的趣事,在康復(fù)護理中增設(shè) “如果癱瘓會說話,它認為您是個怎樣的對手?” 把“恢復(fù)手功能”具象為“春節(jié)前再給孫子包一次餃子”,我們共同繪制了一張?zhí)厥獾?/span>“戰(zhàn)場地圖”——左邊是“黑影子”的地盤,右邊則是李老師的領(lǐng)域,視覺化的圖式,將人與問題徹底分離,讓李老師直觀地辨識出“黑影子”的侵擾范圍和自己不容侵占的生命疆土。
變化悄然滋生。物理治療師反饋,李老師開始主動要求延長康復(fù)訓練的時間。那天中午,我竟看見他用尚能活動的右手,緩慢地練習用勺子將飯菜送入口中,面對我的驚喜,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:“‘影子’還在呢,可我想拿回點自己的地盤……總得先學會自己吃飯,少麻煩點人。這耳朵上的豆子,孫子一按,我就覺得那‘黑影子’好像被按癟了一點似的。”自那以后,李老師還組織病友們一起坐在輪椅上唱紅歌,已然找回了當年的那種風采和自信。
李老師的故事,是我們康復(fù)科運用敘事護理外化技術(shù)的一個縮影。在康復(fù)過程中,運用中醫(yī)“扶正祛邪”、“形神共養(yǎng)”的理念進行支持,敘事護理與中醫(yī)護理,一者重“言”(故事、意義),一者重“竅”(如耳為心竅、腎竅,聯(lián)通身心),讓我們嘗試在日常工作中,用心傾聽患者的故事,陪伴他們找到屬于自己的康復(fù)力量和人生方向。(文/呂娟 朗讀者/呂娟 審/梅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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